作为一个与传统婚介不同的新商业模式，婚恋网站是否能和实体的婚恋中介画等号？会员能否因网站提供的信息不实而追究网站的违约责任？当婚恋网站第一案的法槌落下之时，这一切或许会有定论
本报记者 郭素凡
8月10日，被称为会员诉婚恋网站第一案的国投信托刘擎诉世纪佳缘违约案在北京朝阳亚运村法庭开庭审理。
庭审激辩将近4个小时，原告刘擎更在庭审过后写成庭审手记，自称“力透纸背”。
庭上，双方就世纪佳缘是否提供的是婚介服务；提供虚假会员信息是否构成世纪佳缘违约；世纪佳缘是否应该履行审慎的会员资料审核义务；世纪佳缘免责条款是否有效等问题，展开辩论。
“在这个案子之前，没有法律明确规定婚恋网的权利义务，都是婚恋网自己在说有没有什么权利、尽不尽什么义务。我希望通过此案，以后对这片‘空地’将有一个明确的界定，这也是我起诉的最大意义。”刘擎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
刘擎诉世纪佳缘案倍受关注的另一个原因，在于诉讼结果直接影响众多旁观的婚恋网站甚至实体婚介机构的会员。用刘擎的话说就是“一旦诉讼有了眉目，可能会有全国范围内受骗者的海量诉讼涌来”。
会员在网站遭遇骗子
刘擎于2009年在世纪佳缘网站注册，成为该网站的付费会员。但与该网站的一名刘姓会员交往之后，发现对方除了性别，所有资料全是假的。
“网站未尽到保证其所提供的信息真实有效，导致刘擎浪费了时间和金钱，且身体受到了严重伤害(八级伤残)，对于一个年轻女子来说损失可谓巨大。”刘擎的代理律师周密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刘擎认为，世纪佳缘一直宣传自己是一家严肃的婚恋网站，并大作广告，获得了公众的信任。但是自己作为付费会员却在世纪佳缘遭遇会员以虚假信息诈骗另一会员，世纪佳缘并未尽审慎审核会员资料信息的义务，导致资料严重不实的会员长期在该网站诈骗多位女士达长4年，造成严重影响。
刘擎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自己在2010年确认刘姓会员为骗子后，就向世纪佳缘举报，但直到2010年12月世纪佳缘才缓慢作出举动，将该刘姓会员拉入黑名单。
2011年1月，刘擎曾致电世纪佳缘董事甘剑平，对2010年持续投诉却并未有答复表示愤怒，甘剑平称会核实情况，但后来没有下文。
“从向世纪佳缘投诉至今一年之久，未有任何世纪佳缘工作人员主动联系我解释或道歉，并未起到任何告知义务。”刘擎说，“世纪佳缘的无礼让我决定一诉到底。”
周密认为，刘擎是世纪佳缘网站的付费注册用户，对世纪佳缘网站提供的信息产生的是合理信赖，并据此信赖而为一系列之行为，作为合同双方来讲都有对应的权利义务。刘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义务。世纪佳缘网站收费权利之后的义务就是按照其承诺，提供最严肃最可信赖的会员信息，世纪佳缘网站应对此承担违约责任。
但是，世纪佳缘公关总监任佳男就此案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则解释：“我们在会员注册过程中已经做了很多审核工作，但是并不保证其真实性，这在注册条款中也有提示。”
记者看到，世纪佳缘的确有这样的声明：“对于用户上传的照片、资料、证件等，世纪佳缘已采用相关措施进行审核，但不保证其内容的正确性、合法性或可靠性，相关责任由上传上述内容的用户负责。”
周密的反驳理由是：世纪佳缘网站提供的免责条款，在形式上不能证明上述字样是在刘擎注册之前就用黑笔标出的；在内容上通篇都是免除己方之责任，显然是格式合同的霸王条款，应属无效。
婚恋网是“野孩子”
世纪佳缘称自己为“中国严肃婚恋交友网站”，作为一个与传统婚介不同的新商业模式，网站是否能和实体的婚恋中介画等号，受到同等约束，也是一直没人能回答清楚的问题。
然而，另一方面的事实是，全国各地总会曝出婚恋网站会员因虚假信息被骗的事件，有的甚至引发刑事案件。
“对这类事件的追问不能止步于抓几个骗子，不能止步于个案，应该走向对婚恋网站的问责，以期更好地保护消费者权益。”刘擎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周密给出的另一个理由是，世纪佳缘CEO龚海燕曾参与制定婚介服务国家标准，说明世纪佳缘就是以婚姻中介的身份出现的。作为中介，世纪佳缘应该遵守自己参与制定的国标，不做虚假宣传，不散播虚假信息。
任佳男则向《法治周末》记者强调，世纪佳缘的定位一直都是“以婚恋交友为目的的互联网站”，是信息平台，而非婚恋中介。世纪佳缘有这样一个公司主要是“天下红娘”这块，拥有婚介资质，但网站并不属于中介业务，只是信息发布地。
对此解释，周密则并不认同。他认为整体一个公司，说高端会员业务属于婚恋中介，低端会员则属于信息平台，这根本不合逻辑。况且世纪佳缘也并没有向消费者作出这种解释。
“目前实际的情况是，国内还没有专门针对网络婚介制定相关的政策法规，也没有确定由哪个部门监管，可以说处在法律空白的状态。”上海婚介协会秘书长江明德表示。
“实体的婚介很明确是归民政局管理，但网络上的婚介还是没人认领的‘野孩子’，民政局想管也没法管。”周密说。
审查义务有多少
另一个法律上待解的问题在于，刘擎从世纪佳缘上获取了虚假会员信息，世纪佳缘是否应该审查会员的入会资格，能审核到什么程度。
任佳男向记者比喻：“世纪佳缘好比搭建了一个单身男女高速路，路上我们设置了各种提示信息，但你驾驶时自己应该有安全意识，出了事故并不能赖在公路头上。”
据介绍，世纪佳缘在全国共有100多人的客服团队，7×24小时审核会员的注册信息、照片；同时，鼓励会员上传身份证件；网站首页也建立了“安全中心”频道，设置了“最新案例曝光”、“投诉举报中心”、“如何识别骗术”等安全防范栏目。
北京律协婚姻与家庭法律专业委员会副主任米良渝向《法治周末》记者表示，婚恋网站对入会会员的身份资料有义务审核，网站如果在能力范围内审核了，则不承担会员被欺诈的责任，比如会员提供的是虚假证件这种情况；但如果网站压根儿不让会员提供材料，则要承担相应责任。
但是，网站对会员的资料究竟能审核到什么程度？周密对此也表示无奈，因为现在这样的疑问还无法从法律上找到依据和解答。
世纪佳缘方面则倍感冤屈。其负责人之前解释，鉴于互联网的开放性及其用户的广泛性，目前互联网行业基本上无法对每一用户注册时提供信息的真实性进行审查，或许也正是因为上述原因，对社交类网站核实其用户注册时所使用的信息的真实性，目前的法律法规尚没有作出具体的、明确的法律明文，规定网站对其所发布信息的真实性负法律责任。
“也正因为法律监管上的空白，刘擎诉世纪佳缘案将对以后婚恋网站纠纷处理，产生标杆性影响。”周密说，“未来的方向，则是希望法律给婚恋网站更大审核空间，让他们有权利去审核入会会员资料。”
“违约之诉并不会产生多么严重的结果，自己更不会因此而得什么利，关键在于，这件事的是非很重要。”刘擎对《法治周末》记者说。